与此同时,另一方面,远在英国伦敦的苍崎橙子,回到了魔术协会的大本营——时钟塔。
建址于大英博物馆内部,不被外界所知晓的神秘机关,其实质是为纷乱庞杂的魔术与魔术师敞开研究大门的最高学术中枢。
“这个见鬼的国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呢,从上次离开到现在,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了呢?”
身上深咖啡色的外套厚重却足够暖和,橙子将小鹿皮制成的手套脱下,双手来回摩挲着,一边不住地往上吹着热气一边说到。
地点是有着巨大落地窗的狭长的旧学舍走廊,曾经强大的日不落帝国的余晖正穿透过庭院的天井与琉璃洒在走廊的边沿上,守旧古板的英国学院派建筑师从不屑于在公共空间装上暖气,除了靠在墙边独自等待来人的橙子外,路过的师生无不是脚步匆匆,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冻得要命的地方而进入到拥有温暖壁炉的室内。而在匆忙来往的人群之间,也不免有资历长久的魔术师向这边投来忌惮的目光。苍崎橙子——这个曾经被魔术协会定为封印指定的存在,拥有着禁忌之名的人偶使,据传说是自己提出脱离了魔术协会,她怎么回来了?
这里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无论是新世代,还是旧贵族,每一个究其根本都是虚伪透顶的无聊家伙。
哪怕是再多一分钟,甚至一秒钟,自己都不想在这“腐臭熏天”的地方多呆下去了。
——像这样在等待的烦闷和被窥视的嗔怒间往复徘徊的橙子,终于在耐心被耗尽之前等到了此次寻访的象。
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
留着整齐的短银发的老妇人出现在她的眼前。与逾七十的实际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是深邃而充满智慧的目光和矍铄的精神气质。身着代表魔术师等级“色位”的华丽礼服,这位女士——君主.巴鲁叶雷塔,也正是苍崎橙子的授业恩师。
“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这一头鲜艳的橙红色长发,老身还真是被命运眷顾着呢。吾之弟子哟,又是什么样的风把你吹回到我身边了呢?”
巴鲁叶雷塔风趣地说到。
“老太婆,说了多少次了,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令我厌恶的颜色,你果然还是老年痴呆了吗。”即使是面对恩师,橙子毒舌起来仍然毫不留情。
“久别重逢的第一句问候就是这个吗?唉,作为老师的我简直是伤心透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行了,我这次回来不是要找你演什么师生温情剧的,在我回去日本的这段时间里,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不妙。”橙子干脆地打断到。
“是连那样的你都觉得不妙的事情么……有些兴趣了,解释给我听吧,尽可能详细地。”一旦涉及到魔术相关的事务,巴鲁叶雷塔很快变得兴致盎然,而忘记了其它所有的琐事,这一点上不得不说苍崎橙子尽得她的真传。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的办公室行吗?”
“当然。”巴鲁叶雷塔毫不犹豫地答应。
两人来到学部:创造科(巴鲁叶)的导师办公室,门关闭后,用来防止物理与魔术途径窃听的结界被设置了起来,在会客用的白色软式沙发上就坐后,橙子开口说到:
“曾经我在学院内主要研究的项目,老太婆你还有印象吗?”
“哦吼吼,你大概是认为老身已经变得老糊涂了吧,怎么说你也是被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斜了橙子一眼,巴鲁叶雷塔继续回答到,“再构筑魔术基盘已衰退的卢恩魔术——这样了不起的成就,竟然出自于自己的学生之手,作为老师的我,又如何能忘得了呢?”
虽然卢恩魔术本身就很有名,自古以来就为一部分的魔术师所活用、研究,但正是因为它太过于被滥用,作为曾经被建立起的魔术基盘无限制地被分流,所以力量几乎流失殆尽,甚至一度沦落到成为街头卖艺占卜工具的可悲境地。再加上其中的大部分都在很久以前就遗失了,当时协会内部的大多数高位阶的魔术师认定它“必然消亡”。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凭借一己之力将已经遗失的大部分魔术基盘进行再构筑的,正是天才魔术师——苍崎橙子。她不仅将作为根基的共通卢恩二十四文字进行了魔术性的再生,甚至还解析了几个本来已经消失在神代的原初卢恩符文,可以说卢恩符文一脉,经她之手得以重获新生,其功劳不亚于玄奘之重寻大般若经而恢宏佛法,这在整个魔术史上都是极其了不起的成就。
而这仅仅是发表于明面之上的成就,真正被完全复原的一整套十八个原初卢恩字母,也只有苍崎橙子自己知道。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会留下一手作为防备,苍崎橙子正是这样狡猾的人物,被人形容成毒蛇或是狐狸,毫不意外。
“呵呵,你说我了不起……吗,巴鲁叶雷塔,在碰到我家那个魔法使之前,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但老实说,被她打败也没什么,不过是匍匐于地上的实力相当者常有的胜负罢了。我一直说过,讨厌被上天选中眷顾的人,这样的家伙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只是被命运操控的玩偶罢了。然而,他不一样,”她顿了顿,
“他是个怪物,与匍匐在地上的家伙不同,他是妄想要吞天的兽……”
橙子的语气看似平淡,但巴鲁叶雷塔仿佛能明白,那里面充斥着嘲笑,在见识到更为超越常识的存在之后,对于时钟塔里包括她在内尸位素餐的碌碌之辈,以及那个曾坐井观天的苍崎橙子自己,无情的嘲笑。
这些年来,魔术协会几乎都是在原地踏步,协会内部派系争斗不断,外部还承受着来自于老对手——圣堂教会的威胁,已经有好几年没出现过类似苍崎橙子这样的优秀着了。
“喂,可别想吓唬老身啊,虽说现在时钟塔是这副不景气的样子,可再怎么说,老身也是经历过当年黄金世代的人,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识过?!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物,确信能和他们相比吗?”
“所以才说老太婆你小题大做了啊,把那种东西当天才,那只不过是同一物种之中的优质个体罢了,我只问你……你见识过十万三千条魔术回路吗?”
“十万……”
巴鲁叶雷塔眼睛瞪得**,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所闻之事太过于超越她的认知。
“别太过惊讶,因为他后来所做的事情,才真正超出了魔术的界限。”
“超出魔术界限,喂,难道说……”巴鲁叶雷塔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师生二人之间都心照不宣,那是远超于魔术的技巧,奇迹,是神才能达到的领域。
魔法。
在月世界中,魔法是指不同于魔术的极稀有存在,目前已知的魔法总共就只有四个。
苍崎青子在与橙子的争斗中觉醒了第五法,但说到底她自己对于其的掌握和认知都不太完全,所以协会对于对于第五法的认定还处于有争议的状态。
“虽然我也不能太确认……但那种感觉,对,就像那时候和我家那个人战斗时的感觉一样,他把类似于‘境界’的东西在我的眼前生生‘打开’,那里充斥着我完全没见识过的景象,那不是光靠技巧就可以完成的东西。”橙子补充到。
“景象?什么景象?”巴鲁叶雷塔等不及问到。
“门,一道门,可能连通着某个异空间,或者说,那门本身就是……我不太好形容……某种法则,或与之类似的存在,总而言之那东西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恐怕连阿特拉斯院的那帮疯子都触之不及,那个要是打开了的话……我不敢想象。”橙子回想起身处于彼时彼景的感受,仍然难免有些胆寒。
“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难道是那个宝石翁的弟子吗?”
“哈哈,那个高调的臭老头吗?大错特错!”橙子眉飞色舞道,
“完全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小门外汉,在遇到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原石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说你啊……”巴鲁叶雷塔扶着额头,“你这笨蛋弟子,到底有没有身为教师的自觉啊,明明自己都过着流浪者一样乱糟糟的生活,那孩子要跟着你的话岂不是很不妙。”看来“笨蛋弟子”这个口头禅,也是受益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魔术师。
“喂,老太婆,我先说一句,那可是我的东西哦,要是随便伸手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的哦。”
“真是的,老身还没无耻到和自己的弟子抢徒弟啊,顺带一提,那孩子的名字是?”
“灰太郎。”
“……啊好好好,我不打听就是了,没必要编个这么难听的日本名字来糊弄我。”巴鲁叶雷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其实是叫李雷。”
“……不是更难听了嘛……”巴鲁叶雷塔皱了皱眉。
“阿嚏!”远在日本的李雷突然打了个喷嚏。
“可恶,不会是兜风着凉了吧,下次再也不做这么傻的事情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李雷自言自语到。
“所以呢?你所说的不妙的事情是?”巴鲁叶雷塔问到。
“果然还是对那扇门有些在意……那是由我传授给他的卢恩符文呼唤出的东西,竟然还被他还原出了从未见过的第十九个卢恩字母,我没理由不知道的……老太婆,你怎么认为?”
“光听叙述,老身也不太清楚这样的东西……字母的图案和形状你还大致记得吗?”
“粗略有一些印象,但是只看见过一次,记忆……啊!”橙子突然醒悟。
“哦啦,你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寻找了。”巴鲁叶雷塔欣慰地笑到。
时钟塔内除了各科使用的工房与教室外,最出名的当然还是收藏有大量魔术相关文献的图书馆了。
总藏书量接近五千万册,这里是建立在空间延展魔术之上的图书海洋,各式各样的文字资料,书当然最多,其它还有印度的经卷,中亚细亚的羊皮纸,世界各地拓印下来的壁画与岩刻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都被按照文化来源分门别类开来,而负责对于所有图书内容进行分类的图书管理员,却只有一人。
苍崎橙子要找的正是她。
————————
观布子市,小川公寓。
犹如岩石一般的身影,驻足在作为排水系统的建筑最底层中。
男人有着高大且健硕的体格,神情十分严峻,如同挑战永远也无法解开的命题的贤者般布满了阴影。恐怕——这个人拥有着永远无法改变的相貌吧,看到他相貌的人,无一不会在内心当中怀抱有这样的臆想。
目光扫过空荡的楼层空间,名为荒耶宗莲的男人,正在构想着计划之中下一步的设计。现在,这里还空无一物,但不久之后,这里必然会成为他设置的魔术阵地,成为他躯体的一部分延伸。
一切,都是为了吾之夙愿。
预备好的棋子已经有三个。
依附死亡而漂浮的双重身体者。
接触死亡而感到愉悦的存在不适者。
逃避死亡而拥有自我的起源觉醒者。
他们彼此互相缠绕,在相克的螺旋中等待着……本该,是如此的……
“可恶的抑止力,究竟要阻碍吾之夙愿到何种地步?!!”
原本该一步步引导的那一颗棋子,走偏了一格。
命运的网,被搅动了,一直以来作为“静止”而存在的自己,所善用的将一切都做好计划的方式,第一次出现了偏差。
“浅上……藤乃。”
那个必需的棋子。
“李雷……”
突然出现的变数,细细回想起来,从未听说过这一名号的魔术师。
看来要先将阿鲁巴喊过来了,所要执行之事太多,凭吾孑然一身,实在难以应付。就让他先去一探虚实吧。
一切,都是为了吾之夙愿。
人类之——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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